有一年,我和徐总一起拜访了伯克利大学的胡正明教授,胡教授是FinFET三维晶体管和FDSOI两个半导体工艺的发明人,也是美国总统科技奖的得主(这个奖在美国科技界每年只评选一位)。
在聊天时,我向他表达了我的敬意:“胡教授,您在这个领域探索了20年,到今天,我们在半导体里面只有您这两个选择(FinFET三维晶体管和FDSOI),真是了不起!像您这么了不起的科学家,也许很快就要得诺贝尔奖了!”他当时非常直率地回答我:“我不觉得我是科学家,我是一名工程师,科学家是发现自然界已经有的规律,而工程师是要发明自然界不存在的一些东西,这些东西可以为人类解决很多问题,给人类带来便利。我很骄傲,我是一名工程师,我是发明东西的人。”直到现在,他这份对“工程师”的定位,都让我非常有感触。
在我二十多年的工程师生涯里面,许多和同事们一起共事的瞬间让我记忆深刻。毫不夸张地讲,我现在能够有感觉的、或者我能记住的有印象的工程师大概有1000多位,我觉得这些年跟他们一起工作、一起奋斗,目睹他们做出优秀的成绩,这些过程非常非常珍贵。
我们的行业也非常有趣:我们一直有源源不断地从客户层面提出来的问题,从工程层面提出来的问题,以及我们自己提出来的很多问题,我们一直都在这些源源不断的问题的纠缠中前进。而工程师在这里最大的价值,就是能够抓住这些问题,并能够探寻这些问题后面的答案,最后能给出解决方案、创造价值。
工程师文化为什么重要?是因为文化的凝聚就是为客户创造价值的一个过程,就是一个提出创造性的解决方案、并且解决问题的过程,是让我们的产品、服务、以及生活得以改善的过程。所以,我觉得工程师本身就是一个很不了的职业,这也是我一生的荣耀和自豪。
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,是很不容易的。首先随着整个产业演变,过程中的问题也会随之变化;此外,问题本身解决方案的有效性、实施性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;而且,不同的问题会有不同层面的解决方案,有些解决方案只能短暂地解决客户的问题,有些解决方案则能长远地、根本性地解决客户问题。比如我们讲工程师的典范——李冰父子。他们所提出的都江堰的解决方案不仅解决了水患,还创造了成都平原两千年的繁荣,这个解决方案就有两千年的有效性。他们没有用很特殊的材料,也没有用很特殊的机械,能够在当时人力水平、材料、工程工艺的水平上,提出如此卓越的解决方案,非常了不起。
今天也一样,我们面临非常多的未来的不确定性,有非常多来自客户的问题,也处于非常激烈的竞争中……我们的同行也在提出解决方案。那相比之下,我们的方案是否够好?是否有系统性、集成性?是否能够更便利、更快速地解决问题和创造价值?这就是工程师与工程师之间的一个交汇或者说是竞争。此外,在整个工程师创造客户价值的过程中,有很多的环节,每个环节的工程师也许不会完全像我们一样从头开始去参与这件事,但是他们在自己的环节之中也要经历许多问题,这也需要工程师思维或者是文化来牵引。
回到我们研发本身,我们很多时候都需要创造性地提出新的方案。我们如何保证这个方案简洁有效、快速交付?这非常考验我们的知识水平、考验我们的探索精神、考验我们作为工程师的能力和实力。
作为一名半导体芯片的工程师,我入行已经二十年了。我经历了从0.5微米到0.35、0.25,再到现在的28、16、10纳米,如今,我们在开始做7纳米,也在跟着业界一起看5纳米这些更先进的工艺。随着摩尔定律的演进,我也在跟不同的工程师合作,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总会有新的问题、新的探索、新的学习、新的合作者、以及新的解决方案。
甚至面对同样一个问题,也会每隔一段时间产生新的解决方案,比如说计算,每隔一年两年就有更新,从最早的算盘到计算器、计算机,甚至移动计算平台……是谁给出新的解决方案呢?是一群薪火相传的工程师。正是这样一种强大的属于工程师的文化、荣誉感和感召力,以及他们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,使他们能够不断提出新的解决方案,不断地工作,不断地有创造性的交付,让我们的世界一点一点变得不一样。这就是我们工程师的荣耀和骄傲!